您的枪!”
将军声音微顿,“王虎呢?”
“他,他……”李全紧咬牙根,双目暴睁,额际经胳暴起,却始无法吐出一字。
在军中,唯有一事能让铁血汉子如此失态。
突然,李全一怔,只觉双手一轻,“乌蛟”已被轻易取走!
逾越的抬首,却在下一刻,呆楞当场,再也无法动弹。
青丝玉颜,眉如远山,斜长入鬓的凤目中,眸如点漆,这,这哪是征战沙场多年的罗刹?分明是哪家偷跑出来的深闺千金!
只是待李全再一看,却见那星眸淡漠,罩着层寒光。眉间红痕隐隐现,透着一股煞气。
将军身形一晃,便如一抹寒风,飘入敌阵。“乌蛟”在他手中正应其名,如脱缰猛兽,盘旋其身,阵阵龙吟!直刺入喉,枪身成弓,斜上一挑,半截人头便凌空飞跃!
微扬手,血迹飞溅,还不及掩去,便回身又是一枪。一招一式之间这神情却依旧冷凝,仿若在他手中被斩杀的不似颗颗鲜活人头,只是一具具木雕玩偶般。
空气中,厮杀声渐弱,寂静之中蛮族面上的惶恐,我军心中的敬畏一一刻入李全的眼中。
楞楞的,直视着这眨眼间便轻取项上人头的自家将军。
“乌蛟”确是奇铁,杀戮无数却依旧光可鉴人,未沾上丝毫血腥。而它的主子,却已浑身浴血,乌甲上洒满黑血,一层又是一层。
如玉的脸上甚至连那眉梢都未动分毫,似那在佛翕上端坐的神佛,寂静悠然。
最终,他旋身收枪,战袍飞袂,“当”的一声,直挺挺的插入一堆尸身之上!
冲鼻的血腥,纠缠的尸首,这躺着的,都是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!
原本只是一小小守军的李全哪见过如此的阵势?可此时,他却顾不上翻腾如江的胃部,傻傻的盯着那手持“乌蛟”,如玉面容,眉尖一点煞气的将军。
“这架势,这气魄,当今世上唯有咱们将军配得上!”恍惚间,似是听到了不久前,王大哥那带着满腔自豪的赞叹……
这,就是咱们的将军吗?
呆愕的张大嘴,沙土微扬,天地一色间,金红晨光铺洒沙场,映着那满身浴血似修罗,李全,第一次见着了自家的将军——当今世上唯一配得上神兵“乌蛟”的将军——征远侯,樊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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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落再见李全,正是巡营归来之时,远远的,便闻黄风中飘来的阵阵低泣。
不似女人的嘤咛,也不似孩童的嚎啕。圆圆的脑袋了一句,“走”,便先一步走向营帐。
看来,那军杖是逃过了……
老兵刚想松口气,却见那李全像是吃了豹子胆般,居然直直的扑到将军的面前,央求着,“将军!小人愿意领这军杖!只求您,只求您千万别烧了头的尸首啊!”
冰封的脸动了动,低头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小兵,一身尘土一身血。
“将军,家乡老人说过,这肉身一定要埋在黄土中才可保魂魄不失!如果烧了,这就去了三魄,下一世就会堕入牲畜道的!”李全冲着自家的将军拼命磕着响头,全然不顾的大喊着,“将军!您行行好!让我挖个坑埋了王大哥吧!等来年让他们家人来收个全尸!让他来世大富大贵,好人命!”
一旁的老兵顿时青了脸,冷汗涔涔的下了,连忙压着这楞小子的头,直想压着他入黄土,干脆埋了得了!
“死小子!你当这还是你的守卫营吗?咱们军中,有咱们的规矩!”
“可,可是……”
“你埋?”突然,清冷的声音令他们打了一个寒颤。李全认得,这是将军的声音。
而这似是破例的口吻顿时让李全心头一喜,连忙抬头,看着自家将军那如玉般的脸庞,暗咬牙,“是!小的埋!”
琉璃般的眼动了动,然后抬首遥望着某一处,将军再次低问着,“你埋?”
李全愣了愣,不明所以的顺着那目光转身望去,瞬间便青白了脸。
不知何时,左右营军士已清出寅时遇袭时罹难的兄弟。数百人,层层迭迭,堆积一处,远望竟似一小土堆。白肉黑血,沿着一旁沟渠,染成了一片黑土。
顿时,李全先早好不容易压下的胃又开始闹腾起来,脸色青白交错之间,突然又闻一句,“你埋?”
那是将军的声音。
抬头,李全望着在心中如若神明的将军。
只见他神情淡漠的环视四方,看了眼左右副将,又看了眼一旁整理善后的兵仕,最后,才低头看着李全,满眼森冷。抬起那裹在军袍下的手,轻按着自己胸口,按着乌甲,将军再次低问着,“这些,你都埋?”
三声“你埋”,如叩心弦。瞬时,李全只觉全身血液逆流,跪坐着,身子无法动弹分毫。他想,他明白将军的意思了。
战死沙场马革裹尸,这些,全是京城文人的梦。
现下,还未到战场,埋个百人入土不是难事。可日后呢?千人?万人?李全只有一人,他能埋得了多少枯骨?亦或当李全也魂断沙场时,谁来埋他?
到那时,恐是谁也顾不上这些了……
一把火,便烧得干干净净,至少,不用曝尸荒野,果了野兽的腹。
樊落看着那个小兵抓着他军袍的手,先是猛的攥紧,颤抖片刻,便突然脱力般,滑了下去。
于是,樊落的目光也顺势移向了那个当了他五载近卫营兵头的大汉,“摘了他的牌子,烧了。”
最终,王虎还是落个烈火焚身的下场。
突然,李全似是想起什么,猛的扑到王虎的尸身上,翻起他的内襟。就在众人惊诧之时,却见他松了口气,抖着手,从内里,居然掏出了一双孩子的虎头鞋,递给了刚才摘牌的管事,“这是王大哥给他未出世的娃带的,大哥您能不能帮着也捎回去?”
猛的,一旁刚才护着他的老兵一机灵,一伸手抓着李全的头又往黄土堆上死摁!“将军,王兵头他不是有意违反军纪的!”
军纪如铁,征远侯座下的征远军,不得在战时离营谋私。王虎他为了买这虎头鞋,出了营,偷偷的犯了军纪。算下来,李全则犯了知情不报。
可这军纪,李全确实是不知啊!只是吃了一口的黄土,顿时,他也觉着不妙了……
“军杖十棍!”冷冷的,毫不顾念五载的情份。
话音刚落,一声号令,十记闷棍“啪啪”的直直敲在了李全的臀上。
咬着牙刚才哭成个泪人的小兵,这回儿,硬是没有号一声。那双小巧的虎头鞋,被他紧紧的护在胸口,便死也不让别人夺去。
伴着喊号声,樊落转身向着营帐走去。
一旁,韦右将摸着脑袋,百思不得其解,“我说,这十棍不是还是打了?那刚才还推托什么啊?”
杨左将回望了那小兵一眼,平凡的脸上,带着玩味,“你那是泄私愤,师出无名。而将军是依军法处置,怎能和你相提并论?”
韦右将“啧”了一声,不甘的一口咬定,“反正,就是打了!”
近侍
将军帐内,早已坐了一人。
羽扇纶巾,青衫儒袍,一双俏生生的桃花眼,滴溜的转着打量入帐的三人,“怎么这时才回来?书生已经恭候多时了!”语毕,拿起一旁青花瓷杯,啜了口清茶。俨然之间,便来到了哪个阳春三月的俯衙后院!
“方无璧!”韦右将看他那轻闲样便恨得牙痒痒的,“少他妈在那说风凉话!你怎么不去巡营?”
只见那青年满脸不屑,摇着羽扇,冷哼着,“这种蛮夫的体力活,岂是我方无璧做的?”说完,那对桃花眼还上下翻飞打量着韦右将,一脸不屑。
“臭小子!”撩起袖子,气红了脸的韦右将直想上去撕人!
“咳咳!”